今年的第一支氣瓶,依舊是在綠島,
在往綠島的船上,我奇怪的開始回顧起這一年,
上一次,我潛往深海的時候,是很幸福很開心的,
因為有那麼短短的一段時間,我以為他回來了,這次不會再走了,
那時在海裡,我的技術當然還是很爛,但並不徬徨,
並不覺得,彷彿被全世界拋棄。



第二天,第一支氣瓶,下潛的前一刻都很好,
隨著教練的手勢,所有人就定點,下沉,
一瞬間,海水灌進口鼻,一如往常的過度換氣,
我知道這無法下潛,當天遇到颱風,風浪不小,
我漂呀漂,BCD充飽,調整呼吸,我跟一群浮潛客纏在一起。


帶頭的教練知道我在調整呼吸,還請他的客人讓了個位置,
讓我拉著救生圈,沒有多久,調整好後我下潛了,
但是所有人都不見了,我倒是還好,
當時氣很足,又離岸很近,我漂呀漂,
想著等在某個點,等教練來找,沒氣了大不了上岸,
當時清淨得很,沒想什麼,
倒是對不起差點被我嚇出心臟病的教練......



這一年很難熬,一月他消失了,
不知道為什麼,我們之間的各種重大事件,
很常發生在彼此的諸如生日等等的節日......

四月工作上開始大忙,一路蔓延到六月,
但是好歹我還能出來潛水。



噩夢成真是什麼感覺呢?
其實沒什麼感覺,我是那種特別"幸運"的人,
從小到大各種嚇人的東西,像是班上推舉朗讀比賽參賽人,
在全校面前抽背課文...中到我的機率高得嚇人,
我總是抱著胸,看似高深莫測的點點頭,
我不是一個悲觀的人,我只是喜歡先想到最糟的情況,
然後笑笑面對它,即使真的很糟,我也早就知道了,
即使是在百分之百的幸福中,深深淺淺,我仍然想像著他的離開。


其實我並不理解這件事,我只是默默的接受它,
就像我接受這麼多年以來,發生的風風雨雨,
何必浪費力氣嘶吼呢?該做什麼就做什麼,明天還是得過。



應該是因為其實我真的過得很糟,
所以我在海裡也很糟,
平衡需要小心翼翼地維護,
我難過嗎?不;
我開心嗎?不。



五月中,跟家裡大鬧了一場,
因為我媽堅持迅速地進行一場大裝潢,

甚至要我們跟著她住在其實不能住人的,
唯一一個沒有要裝潢的樓層,我費盡唇舌,
最後她叫我搬出去,弟弟回家,擺平了她,
我們暫時搬到哥哥家。



第一支氣瓶,慘不忍睹,前所未有的疼痛,
面鏡始終罩不住,我太用力咬著咬嘴,導致牙齒鑽心的疼,
更糟的是深度越深越痛,在痛楚面前,不能有一絲軟弱,
不能說痛,否則會更痛,但在十多米的深海裡,
依舊引起一股狂亂。



在我的世界裡,
我很羨慕其他人擁有的那些看似平常的東西,
比如說和睦的家人,或是一個關愛的父親,
甚至是一個脾氣不好,有時看來有些討厭,
卻又常常捨不得的另一半,我因為缺乏了某些,
因為我一直很痛,所以我比其他人透徹,想得深遠,也更能吃苦,
但是那些,他人眼中覺得成功的特質,始終不是我想要的。



有時候,我會輕輕地問自己,
然後呢?妳下一步打算怎麼做?



潮間帶是有些嚇人的,
特別是妳身上有著重達十幾二十公斤的裝備,
海浪一波波的拍打,入水出水都是一場冒險,
踏錯了任何一步,後果都有可能很嚴重,
一個沒踩好瘀青擦傷事小,傷到筋骨很正常。


可我一路磕磕絆絆,傷口青紫是不少,倒也沒真的傷到哪,
人生好像也不過就是這樣,試著看清眼前的路,
試著站穩,試著往前走,然後用力一蹬,
脫離陸地,敲開大海的門,暫時忘記陸地上的繁雜俗事,
最後又得奮力上岸,繼續下一場輪迴。


記憶中,我總是在努力習慣,努力習慣痛,
因為它不會消失,跟他不一樣,它或許會一直陪著我,
抽離各種愛憎,平淡的活著,或許是唯一的生路。


最後一支氣瓶,因為颱風,其實只有石朗可以下,
但是那次下得很深,大概也有十七八米,
教練看我趴在海底無聊,丟了瓶麵包給我,
最後倒是餵魚餵得不亦樂乎,其實這次潛旅很有趣,
有兩對情侶當場求婚,甚至見證了一場十八米深的求婚,
當下要不是嘴裡咬著二級頭,我都快尖叫了,
潛友們依舊風趣,下次已經相約好十月份。


下次,我會調整得更好些,我需要時間,
這次,是痛得過分了點,可我又能怎麼辦呢?
反正,我最害怕最害怕的事,就是已經發生了。


那些過分的掙扎與撲騰,
就當作是走一條風浪不斷的潮間帶,
其實大海就在眼前,
大約就是一個奮不顧身的飛躍就能到達的距離,
那又有什麼好猶豫的呢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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