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想，如果不要太大幅發作的話，其實我不討厭過年，
今年過年有可愛的壽司，老實說，看到我弟帶一隻貓回家，
聽他說他把這隻貓從10天大的小貓，
養到現在這麼可愛的樣子，我心裡的感覺是很詭異的。
我心裡在想啊，老娘一口口飯餵大的小畜牲，
居然也長大了，又養了一隻小小畜牲，他長大了，
長大很多了，真好，他是遠離這個家庭之後，真正長大的。
人在這一生，總會遇到一些，永遠不忍，
永遠會在有危險時不假思索，轉身護住的東西，
有時候氣他，是恨鐵不成鋼，小孩不見得會聽人說教的，
尤其對象是一個只大他兩歲的姐姐，所以我威脅利誘啊，
讓他身不由己的愛上看書，愛上文字，他不見得會寫，
但是很愛看書的，我希望這能多少能改善他的個性。
但這還是不夠的，真正讓他長大的，畢竟是離開這個家，
以往這個家，爸爸太沉默了，媽媽太寵他，太佔有慾，
過於寵溺予取予求，我看在眼裡，痛在心裡，
這會養出一個任性，不替他人著想的孩子，
要吃飯不必忙，姐姐在旁邊，姐姐什麼都會煮，
不管冰箱剩下什麼，我都會弄出好吃的東西，端上桌的，
或許我也太寵他，寵得他以往在家裡，只會煮泡麵跟水餃。
每一次他回來，我就看著他，一點一滴的長大，
我看了他20多年，就這出外唸書的幾年，他成長得最多，
什麼時候，這個只會想著自己的小畜牲，會照顧人了?
還把一隻小貓拉拔得這麼可愛?我也看著他帶女朋友回家，
聽他說壽司小時候，只能喝奶，
所以他一下課就要衝回家餵奶，我直發笑。
我很高興，繼續長大吧，遠離這裡，別像姐姐一樣，
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樣，你會得到幸福，從小我就想啊，
如果有一天，我跟弟一起遇到危險，我知道爸媽一定會選擇留他，
這並不是我虛妄的忌妒，而是從很小，我們家就早有這種分別，
很小很小的我，就已經知道，我和他不同了。
我知道他們會怎麼選擇，但我自己呢?我會怎麼選擇?
我說過這世界上，總有一些讓人死都不肯放手，拼命也要護住的東西，
我選擇被放棄啊，這個選擇第一次出現在我高中要考大學，
沒錯，我選擇放棄，也因為壓力，我選擇放棄，我看透了他們的選擇，
只是我還看不透自己所想的，我畢竟擁有夢想。
我看著自己畫的東西，我畫素描10多年了，
當初如果給我一個機會，讓我上大學呢?
我第一次嘗試電繪畫出來的手稿，畫到一個程度的時候，
我好沮喪，因為如果我得到過機會，說不定我會畫出，
比這更棒百倍的東西啊。
雖然我選擇放棄，但是親手捏碎夢想的感覺，還是很痛很痛，
我看著弟，心情說不出的複雜，我把機會給了他，
我不得不交出這個機會，如果我不放棄，爸不跟我說話，
媽成天躺在客廳椅子上，說她要得憂鬱症。
那我呢?在我放棄夢想的那年夏天，我的拳頭上盡是傷痕，
有沒有人關心我是不是病了?所以才會，拿著拳頭往牆上猛敲，
我當時在敲打什麼呢?是想敲碎那道跨不過的牆，
還是我在將要溺斃之際的臨死一搏?
那種沉默，但是重愈千鈞的壓力，早在那年夏天就壓碎了我，
我知道我一定會被犧牲，我也準備好要被犧牲，甚
至幫他們準備好理由，因為弟考上公立學校，因為他比較優秀，
因為他們太辛苦了，半工半讀書一定讀得不好啦，所以我投身職場。
但事實是，當初我想貸款，我想半自立更生，沒有人要為我簽那個名，
而我們房東太太，這四年來，所有弟上大學的費用，全都一手包了，
不貸款，不借錢，沒有憂鬱症，你說說，我看在眼裡，痛的，是哪裡呢?
我不想他們那麼辛苦，我也想弟好好唸完書，
但這是他們的宿命，他們寵溺這個幼子，所以甘願如此，
我若把自己，想成一個房客，就不會有如此多不堪的感受，
我是這個家的局外人，本來就不應該多惹塵埃，
他們都只是外人，都只是外人，我只是房客，
只是剛好住在一起，有時候這真的需要反覆唸著，
好說服自己。
不對愛渴求，不奢望任何溫暖，不期待任何讚美聲。
我每天起床第一個動作，就是翻身起床，摸著水，摸著藥，
吃了藥再起床。睡前身邊一定要有一瓶水，
曾經我覺得那水苦澀到不行，因為我終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，
我是個腦袋上有個洞的人，我斷藥之後，
床頭那瓶水，被我放了好久，故意的。
而現在，我已經沒有感覺了，吃藥又如何呢?
我知道這個社會事實上不見容我們，我知道我的腦裡有傷，
每次發病，每次吃藥，就死掉一堆腦細胞對吧?
我知道，如果我不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，
我就一輩子不自由，無法脫離這個牢籠。
其實可以坐在電腦前持續的畫圖，我就很高興了，焦慮到一個程度，
想一直做一件事，真的，辦不到。
所以來一顆吧，
這顆，讓你忘憂，
這顆，讓你別亂想，
這顆，讓你心跳緩緩，
這顆，讓你墬到最香甜的夢裡。
夢裡，有一對愛你也愛彼此的父母，你有一顆好好的，
沒有破洞的腦，不會痛，一點都不會痛，
不像現在...乖乖吃藥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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