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跟老闆開車經過高雄中正路那個體育館，
沒由來的，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件事，
小時候，大約在我我三年級弟弟一年級，我們那年夏天被帶去學游泳，
因為算命的說弟弟有水劫，所以乾脆兩個都去學。
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呢?其實我想起的是恐懼，
小孩子學游泳很快，一個夏天就可以游得很好，後來雖然開學了，
但是週末假日，媽媽還是會帶我們去游泳，大部分都是到前鎮游泳池，
我很喜歡游泳，在10多年前，前鎮游泳池還沒有天棚的時候，
在那邊游泳，有時候從水裡抬頭看天空，
會看到游泳池水面上有樹葉飄過，或著是幾隻大螞蟻拼命游泳，
偶而，我看過隔壁的勞工公園，有人在玩高空彈跳，那真是瘋狂，
從水裡看上去分外有趣。
我還記得，那邊的設備真的很老舊，岸邊總是有在悠哉泡著茶的救生員，
或許叼根菸，挺著大肚子慵懶的看著池裡吵鬧的毛孩子嘻笑玩耍，
這部份是很快樂的，接下來可就不好玩了，
玩得很開心，要回家了，媽媽說游到四點來接我們，但是沒來，
等了一陣子，很累又很餓，打電話回家，卻沒有人接，
有時候真的等了好久好久，她才姍姍來遲。
有一次，任憑我打了幾次電話，家裡都沒有人接，等了又等，
我想想好像不是辦法，只好帶著弟弟走路回家，
那邊離我家有一段騎車大約10分鐘之內的路程，不曉得怎麼走的，
路上經過一家炸雞店，弟弟說好想吃，不過我們身上沒錢，
回到家怎麼了我忘了，我只記得我有問她，
怎麼沒來接我們，也沒接電話?
她好像回答我，睡著了，電話沒掛好之類的，
後來有一次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們跑到更遙遠的中正路體育館去游，
我是很高興，因為沒來過，我也很害怕，因為我們不認得，從那邊回家的路。
信任不是一瞬間崩解的，必然是慢慢的被侵蝕吧，
恐懼也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，必定是年深久遠的累積。
長大之後，其實我不曉得自己對於等人，為什麼特別會有討厭的感覺，
那是一件太不確定的事，你望穿了某個方向，該來的人始終等不到，
你頭重腳輕，胃裡就像是裝了整袋的石頭，
如果說，我從小就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，
那麼我成長的過程中，生長的環境也加重了不安全感的萌發。
小時候，總是像在躲空襲警報，她的脾氣陰晴不定，
生氣的時候，好幾天都沒有什麼好臉色看，
給我穿衣服的時候，給我煮飯的時候，
我至多不過6.7歲，但是誰叫我的記性好得嚇死人?
有一次我們姊弟在她講電話的時候，在旁邊玩著，
大概是太大聲了，她掛下電話之後，
就滿臉憤怒的把我們兩個狠打了一頓，
某一天，又是她抱著電話聊天，我跟弟弟玩著玩著，
驚覺自己好像又太大聲了，我腿一軟，
嚇得哭了，直掉眼淚，拉著弟弟自動到廚房跪下，
一起玩的隔壁哥哥不知道該怎麼辦，就回家了，不過那次沒被打。
人格上的分裂有其形成的原因，我必須學著保護自己，
我是個孩子，同時也是自己的保護者，
恐懼，是一根深深埋在血肉中的刺，
埋得越深，就越痛，越是不敢觸及，
什麼樣的環境，會養出我這種怪物呢?
大概就是一個平凡至極的家庭，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少了點什麼，
其實少了的那樣東西最重要。
我沒有感受過愛，孩子長大成人，
原本缺乏的環節或許一直無法被填補，
但是他們養出的孩子不見得會差到哪邊去，
適度的愛與關懷，就足以讓孩子的心靈發展到一個程度，
父母的知識或許不是很夠，出身很平凡，
但還是有這樣出身貧苦家庭，卻成就非凡的孩子。
就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分析，
這會是一個渴求愛卻又恐懼愛的人，是一個可以為了愛盲目的人，
或許一生中，就陷在一個個環環相扣的情感糾葛中，
冷漠又缺乏愛的家庭，可能是我們家族的傳統，
我的父親沒有去改變這種環境，
他像我爺爺奶奶一樣，慢慢的殺死自己，
我在他們身上只看到最深的絕望，只有一句作不到，解釋所有事，
這不能怪他，他也看著他的父母這麼做，
而我身為他的後代，這是我第二次看到至親如此自棄。
其實我沒有什麼優點，
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我笨到不知道痛，所以可以很勇敢，
我的個性有時候像個孩子，只有我自己知道，
那是為了彌補我童年失去的部份，
我從小就看著他們這麼做，
所以我對於自己這條命是看得很淡很淡的。
我不想像他們一樣，所以常有人說我脾氣好，
我很怕造成別人的不快，因為我從小就像是在戰場上討生活，
相對的我會很尊重別人，病態的一面就是過度的討好身邊的人，
並且有移情作用，下意識的想找個媽媽，
其實我脾氣不好，想像一個不曉得表達情緒，
無法理解對方感覺，並且自卑的人，
生起氣來有多可怕，純粹的怒意總是來得洶湧，
我是帶攻擊性的，且絕不手軟的人，
說我脾氣好的人，肯定沒見過我真的生氣，
我怒了，就會變成一隻野獸，不會有任何緩衝的時間，
我會攻擊。
我在家裡跟在外面是判若兩人的，
對於曾經的統治者，我無法太和顏悅色，
她還是跟以前一樣，很容易動怒，尤其過年忙，
她的怒氣總是四處發洩，但是我早就不是小孩了，
要比兇嗎?還是要比狠?
你兇，我氣焰會比你高張，
我在外面活像隻溫馴的兔子，在家裡我可是隻刺蝟，
想遷怒我，我沒有一點好臉色給你看，現在換你遷就我了。
我再重複第一千八百零九次，我發誓，我絕不要像你們一樣，
你們加在我身上的框架，我會自己想辦法取下，別想再影響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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